老花,本名何润花,《林子工作室》专栏作家。内蒙古阿拉善人,阿拉善大润公益协会发起人,喜欢旅游,喜欢用文字书写生活。
春的味道
今日立春,晨起打开朱自清的《春》,放声朗读,一字一句,认认真真,心里依旧如儿时一样给每一句赋予画面,我便在那画面里奔跑起来、快乐起来,我的世界如了文章里写的那般朗润起来了,涨起来了!
“春天来了,春天来了,桃花开了,燕子从南方飞回来了……”我的情绪一年一年被课文里这样美好的句子暖热并沸腾,每一个三月开学的第一课我都兴奋,我都期待,在课文里我畅游了春天,闻到了江南雨的味道,听到了北国风的声音。我成了那个骑在牛背上读春天、畅游春天的孩子。放下课本,我学着写课文的人去寻找春。
小菜园的韭菜地上盖着一层薄薄的羊粪,颜色微微犯绿,羊粪底下藏匿着的是刚刚冒了尖儿的韭菜芽,有的探出了头,有的还在努力钻出土地,颜色都嫩嫩黄黄,模样都娇娇弱弱,看着心生怜惜,掐一个小尖儿塞进嘴里,春天的味道就是这个样子的吧。
立春后,农田就该忙碌起来了,家家户户都从羊圈、牛圈、茅房里起粪。女人们围了各色的头巾、戴了口罩,扛了锄头、铁锹、榔头,将一冬天踩实了的羊粪、牛粪铲起、敲碎,然后装车拉到田里。我对驴车拉粪的情景记得深刻,那曾是我喜爱和欢愉的记忆。赶驴车是个技术活,赶车的人坐在车沿条上,左手牵着连接笼头的绳子,右手拿了鞭子,嘴里喊着“奥,奥……”的吆喝和“嘚秋,嘚秋”的号子,驴子便在人们的口令里前行、停下、左转、右转,仿佛它真的能听得懂一样,那长长的耳朵转来转去,我以为是在听话。我总愿意缠着爹娘和姐姐们一趟一趟的坐着驴车往返,坐在粪堆上的战战兢兢和空车车上的四仰八叉让我感觉刺激和快乐。学了大人喊一句“嘚秋,嘚秋”,驴子便越跑越快,我便在驴车的颠簸里撒欢儿、嬉笑。偶尔也会学了大人坐在沿条上,驴子的尾巴不时的甩来甩去,我便闻到了驴毛的味道。
一车车农家肥拉进田野,堆成一座座小山。
“妈,这些粪堆咋那么像坟茔”
“不敢胡说,撒开了都是肥料”
从此后,我不再敢把田野里的粪堆比做坟茔,妈说不吉利,妈还说把粪堆比做坟茔是对先人的不敬。
大人们将小山一样的粪堆一锹一锹撒开,田野里便铺满了羊粪、牛粪、鸡粪还有猪粪,那些粪的味道和了沙土的味道,便是另一种春天的味道了。我寻一个上风子的田埂,或坐、或爬去找刚刚出头的辣辣樱和苦苦菜,我的春天除了有羊粪、牛粪的味道,还有辣辣樱和苦苦菜的味道。
早春的田野里冷清的很,干活的大人满头大汗,玩耍的娃娃喜笑颜开,唯有我这个爬着找春天的丫头冷的吸溜着鼻涕,筒着袖子。
“妈,我冻的”
“奥,等妈给你架堆火烤烤”
妈放下手里的铁锹,到渠沟里捡了玉米根,磕掉上面的泥土,架起一堆火,我的手脚便渐渐暖和起来。妈坐在火堆旁点燃一根烟,我的春天里便有了烟火的味道。
“妈,我饿的”
“等等我把这几堆粪撒掉我们就回家煮饭”
“煮啥饭”
“你爱吃个摖饭么,就煮摖饭”
我的口水一次一次在嘴里积多、咽下……回到家,妈洗了手就赶紧做饭,不一会儿功夫我就闻到了炒羊肉的味道,又不一会儿功夫饭就上桌了,就了咸沙葱和拌了辣子的酸白菜,我低头吃饭,一句话都顾不上说。我的春天里便有了摖饭的味道、咸沙葱和酸白菜的味道。
到今天,我历经了四十二个立春的节气,过了四十二个春天,春天里的味道早已丰富的让我应接不暇,只是儿时那单一的、纯朴的味道早已跌落在了心窝窝里,忘,也忘不掉……